06
“久等了。”
野战病院……应该说，只是往几百年前就存在的石砌要塞里搬了些医疗器械而已，这样的建筑中，金发碧眼的女性用日语小声说道。
起身倚在床头的女性，身上很多地方都包裹着绷带。不过，即使如此，也看不出她的状况有什么改善。白的发青的皮肤，虽说苗条，但是不止身体曲线，连骨头的曲线都能看得出来的体型。总而言之，就像是那种一盆什锦火锅（注：相扑专用的火锅）能吃半年的骨感美人。
艾莉莎莉娜。
名字亦被用作同盟命名的女性，带着忧郁的神情，用纤细的手抱住头。
“……明明能用恢复魔法的话，首先就要解决一下我自己身的问题的。”
“哈，不好意思。”
“没必要低下头了啦。本来我都说了自己不用休息，还是被左右的人强拖着做了紧急手术。”
看起来她虽然自己负伤，依旧打算先治疗泷壶。心中感谢自不必说，不过滨面却抱有一个大大的问号。
hui fu mo fa 是什么？
一瞬间，似乎听到了什么奇怪的日语，不过对方看起来比傻乎乎的滨面更懂日语。这么说，顾名思义……到底是什么呢？
不禁看向一方通行，对方却咋了咋舌别开了脸。
他们，艾莉莎莉娜独立国同盟这里，一定有什么学园都市里没有的特殊医疗技术，刚才的话一定是这个意思。不知道这种技术能不能缓解泷壶的状态，应该详细问清楚。想到这里，背起精疲力尽的泷壶，滨面想着先进野战病院再说，不过……
hui fu？hui fu mo fa，难道是那个恢复魔法吗？RPG里那样的？还是说某种医疗用语……开腹？（注：与恢复同音）可是，mo fa又是什么医疗用语呢？）
虽然脑袋里全是问号，滨面却没能开口询问，因为艾莉莎莉娜说话的语气太自然了。虽说也有可能是欺骗滨面，但是这种毋庸置疑的说法方式，不知为何让人有一种信任感。
艾莉莎莉娜无视发呆的滨面，转过头去。
她看着的是，勉勉强强坐在椅子上的泷壶，和躺在床上熟睡的10岁少女。被称为最终信号的话，难道是什么能力名吗？
“直说了，”
床上的艾莉莎莉娜依次指着泷壶和最终信号，
“那个穿运动衫的孩子还能治，那个小孩子就麻烦了。以上。”
“……”
背靠着墙壁的一方通行，眉毛微微一动。
明明最终信号是第一个被带来的。
面对带着冷静，换言之，残酷的表情如此断言的艾莉莎莉娜，滨面眼中亦惊亦喜，
“啊，哎？怎么个……能治法？”
“说是魔法的话也不懂吧。”
“哈？”
“说是魔法的话也不懂吧。”
艾莉莎莉娜原话返还。看起来没有点表示对话是无法进行了。总之滨面点了点头。mo fa是什么啊mo fa。
“先不管‘这个’是否真实存在。”
她适当的省略，直奔主题。
“很久以前，魔女或者其他的什么人，就有过举行超自然仪式的事，这个应该知道吧。实际上是不是有效果暂且不管，在相信‘这个’的时代，确实存在有按照某种顺序举行的仪式。”
“那个，鹰钩鼻的老婆婆搅着巨大的锅吗？”
“如果说，这样的仪式，是将各种草药……说是麻药更符合现代的叫法，将从含有这些成分的植物和动物中取出的毒素加以提炼利用呢？”
等下，这和泷壶的病有什么联系吗？”
泷壶症状的原因，是利用学园都市的科学技术制造的‘体晶’。意义不明的超自然行为，不可能会成为问题的突破口吧。
事实上，‘这个’虽然只是单纯的幻觉，到底是不是真的获得了能够超越物理法则的力量，我们暂且不讨论。”
艾莉莎莉娜带着奇怪的含蓄的语调说着，
“……这种提取毒素的仪式一旦盛行，安全举行仪式的方法便会口口相传。比如，一点点用毒素强化身体从而不容易被打败的锻炼法。再比如，从体内拔除毒素的解毒法。”
“这是，呃，怎么讲……”
突然，滨面唰的一下从椅子上站起来。
“就是说，能治好！？”
艾莉莎莉娜单手制止了他，
“正是如此。穿运动装的孩子和那个小孩子状况各有不同。小孩子是保持着一直被注入毒素的状态，即使一时的‘拔除’，很快也会有新的毒素补充进来。但是，那个穿运动装的孩子不同，只是把体内积攒的东西‘拔除’的话就会有效果。虽然不能说是完全治愈，但是比起现在的状况要好了不知多少。”
艾莉莎莉娜是在说‘体晶’的事吧。
确实，如果能将泷壶体内的‘体晶’拔除的话，即使不能治愈，也能大幅改善她的身体状况。面对学园都市的最先端的‘体晶’，民间疗法的通用性虽然有待证实，但是不少咋看之下相当可疑的健康法，仔细调查的话都有其科学根据，以此为基础，去寻找新的医疗技术也不是什么怪事。
“……这样啊。”
滨面感到体内渐渐涌出希望。
他不禁抱紧旁边泷壶的身体。
“这样啊！！太好了泷壶。虽然和预计的不太一样，果然我们来俄罗斯是正确的选择啊！”
“滨面。好难受啊。”
“对不起！不过我啊，我……！！”
看见眼角泛着泪光的滨面，泷壶不再说什么难受，反而把脸轻轻贴在他的背上。
“——”
另一方面，学园都市最强的超能力者背靠着墙，静静的抱着胳膊。
在这里也看不到拯救最终信号的突破口。
就在几小时前，强烈的焦躁和恐惧还在炙烤着自己吧。就算是无用的挣扎也好，总之请解除最终信号的痛苦哪怕只有一瞬一秒这样的话差点脱口而出。
他自己，正有什么东西一点点变化着吧。
仿佛高温的铁水继续冷却，其实质却变成了钢一样。
（……大吵大嚷和乱跺脚都解决不了问题。）
一方通行咬着牙想到。
（总之，时间不多这件事我还是知道了。那么，现在也不能做无用功浪费时间了。‘在这里空等’所浪费掉的时间，就在最后的最后全部补回来吧。）
决定之后，一方通行从怀中取出羊皮纸卷。
“关于治疗的事，按你的计划来就行。不过在此之前回答我，你，能读懂这个么？”
“假以时日，读懂也不是不可能的。”
艾莉莎莉娜微微点头。
“表面上的文字不过是为暗号解读设下的陷阱。如你所见，不会因为是俄罗斯成教的暗号格式所以无法解开，只不过很费时。即便如此也要拜托给我吗？”
“不，”
一方通行举起拿着羊皮纸的手，但并不像要交出去的样子。
“知道‘能解开’这件事就够了。你专心治疗就行。”
“啊……”
听到这里，滨面张口想说什么，
但是他的想法却无法化为语言。
一方通行哼笑了一声。说不定那个男人只是单纯对自己的同伴能够获救一事感到高兴，但这无疑是向毫无头绪的一方通行的伤口上撒盐，或许他是这么想的所以才哑口无言吧。
“这边也不闲啊。准备走了。”
看着拄着拐杖走向门口的一方通行，艾莉莎莉娜而非无言的滨面张口问道，
“有就有了？”
“没有也要找到。”
走出病房的一方通行，随口叫住了走在通道上的士兵。这里不是和平的医院，只是军用要塞里搬进医疗器械罢了。性质更接近军营。
“我抓出来的那帮间谍呢？”
“讯，讯问中，但是毫无进展啊。我方也没有审问专家，再说对于作战分工细化的俄罗斯间谍来说，很可能只知道最低限度的情报吧。”
一方通行冷酷的回答畏畏缩缩的士兵，
“是啊。”
“你要去哪？探视的话我可以带你去。”
一方通行轻轻挥手。
“我要去找稍微管用点的情报源了。”
虽然士兵一脸疑惑，但是没有详细说明的必要了。
一方通行告别士兵，顺着长长的通道来到和艾莉莎莉娜不同的病房。也不敲门直接走了进去。
没被绑起来才让人觉得不可思议的人。
果然，是那个无能力者的意思吗。
“……番外个体。”
一方通行低语道。躺在床上的高中生少女露出轻蔑的目光，转向一方通行。
以排名第三的lv5超能力者的体细胞为基础，因名为第三次制造计划的project而生的特殊的克隆人。
身穿白色战斗服的少女，右臂却打着石膏吊着绷带。这是在战斗中被暴走的一方通行折断的吧。另外，从耳根到脑后也绑着大块的纱布。
敌人见面。
双方一见面二话不说就拿着利刃直刺对方心脏也不会奇怪。
“请问您想要做什么？”
番外个体只是将面部皮肤移动了分毫就做出了一副让人觉得不快的表情。
就像是预先准备过的样子。
“在那种情况下救了御坂一命，御坂的价值除了情报以外没有别的了吧。但是不巧的是御坂没有装载老老实实说实话的机能。这样一来，要做什么就显而易见了吧。嘛，虽然会必要的治疗，但是破坏再修好什么的，审美观不错哟。”
“帮忙。”
“什么？为何？怎么做？”
“缴获了几个俄罗斯制的**。那帮家伙说了些杂七杂八的情报片段。你就去把那些情报分类。凭借你的知识，或许能找到突破点。”
“根据是？”
“你袭击的时机。”
一方通行挥了挥卷起来的羊皮纸筒。
“正是在我想要向名叫乌诺佳诺依的那帮人询问羊皮纸的详细信息的时候。能感到这是故意打断时机的。也有可能是你根本不知道羊皮纸的事，为了封锁消息而单纯被人操控。把你脑中的情报，和俄罗斯间谍那里得到的情报相对比的话，应该就能知道些什么。”
“不是别人，而必须是御坂才能协助的理由是？”
番外个体微微的笑了。
简直是特地将自己置于困境的说法。用充斥着恶意的双目去观察这个世界的人，连会伤害自己事情都能毫不犹豫的去做。
不过。
一方通行表情毫无变化的回答道，
“第三次制造计划，并不是普通的计划。你也不是那种什么都没注意到的笨蛋吧。”
“……”
“学园都市的家伙，打算利用御坂网络做些什么。为了修正其中产生的不利因素，你才被派出去消灭我和那个小鬼……但是，为什么？虽然不知道认真运作第三次制造计划能制作出多少万个体细胞克隆人，但是被重新矫正的你们的末路是一样的。为了不知哪里的谁的利益而被利用，做不到这一点就会被送回去重新‘矫正’。终归会走到尽头。本来，看着两万个人偶被屠杀殆尽然后拍着手庆祝‘成功’才是他们的价值观。至少应该知道你们不会被用来做什么好事吧。”
“所以说，帮忙是？”
番外个体哼道。
“特意的，去和相见分外眼红的仇敌联手？”
“你应该是装有从那个网络中优先接收恶意和憎恨之类的负面情感的装置吧。”
“是又怎样？”
“那个混蛋幕后黑手，可是指使着自己像畜生一样为他尽忠啊，没有点值得赞许的想法也太奇怪了吧？我可是从那个小鬼那里听到了‘再也不想有任何人死掉了’这种话哦。”
“就算是这样，我也无法顺从你。不如说，这样做只会使御坂寿命缩短嘛。”
“这样啊。那么是压轴戏出场的时间了。”
“哈？”
“黑暗的五月计划。”
“……怎么可能。”
“使用我的能力制御法，来强化能力者‘只属于自己的现实’的计划。貌似有了一定的成果，但是似乎总是赶不上超能力者lv5啊。你既然作为不可替代的人才，那么和其他的妹妹们相比肯定有什么特殊的性能。怎么办。好好分析一下我的作战方法，或许你能找到活路呢。”
“……”
数秒的沉默。
这不是思考的时间。
生命没有什么珍贵可言。
考虑到至今为止的言行，谁也能感觉得到吧。
决断的天平，到底会偏向哪边。背叛学园都市这样大的组织是不是有其价值。
也就是，斟酌。
好好品味嘴里成块的恶意，确认一下它的味道是不是相合。
然后，有了笑容。
番外个体和最初的制造目的一样，顺从自己的恶意再次行动起来。
“原来如此……确实，这才是这个御坂的风格。想要让天真可爱的司令塔露出痛苦的表情，比起灌输善意和博爱，这样做更有效果。”
“我要寻找治疗那个小鬼症状的突破口。你是脱离目前被利用榨干的处境。所以要与学园都市一战。直逼他们的核心。这样的话利害就一致了。知道了的话，就别磨蹭了干活吧。”
“话说回来，嘛。”
番外个体伸了伸懒腰，从床上下来，晃了晃吊着的右臂。
“为了杀死学园都市第一位而被调整出来的御坂，没想到被这样对待之后还能有露出讨好的笑容的一天啊。”
讽刺的语调，应该是极易表现出御坂网络中负面情感的她的特点吧。别无他意的随意触摸着他人的逆鳞。特别是，对于一方通行，一定会变成这种情况。
相反，一方通行看着番外个体右臂上的石膏，嘴唇没张开似的嘟囔到，
“……对不住了。那是听信他们花言巧语的我的错。”
一瞬间，满是恶意的番外个体的脸上，首次露出了什么都没想，思考停止的表情。形象的说，就是突然呆住的表情。
“噗哈。”
然后。
已经从床上站起来的番外个体，仿佛摔倒后打滚一样，咚的一下向床上倒去。
“啊哈哈哈哈！！那是啥！？你那是什么啊哈哈哈！！亏我还被专门调整为对付你专用的型号之后才投放战场呢！！至少，还希望能作为你憎恨的对象以恶相待的说！看见你那么客气我不就连存在的意义都没有了吗！哈哈哈哈哈！！”
“……什么恶党。”
看着抱着肚子，两脚乱蹬的番外个体，一方通行叹了口气。
“那种东西归根结底，连一个小鬼的命都保不住。执著于此的理由早就没有了呐。”
对。
那个无能力者也是，艾华斯也是，连是善是恶的大前提都没有，非善非恶。与那种状态的对手打的话，站在这么显而易见的阵营里是不行的。
眼角渗出泪水，与嘲笑相反，声音中明显带着轻松的番外个体这样问道，
“堕落至此的怪物，从黑暗领域中出来是要到哪里呢？”
“管他呢。目的地从现在开始寻找。”
一方通行也慵懒的回答道，
“我也好你也好，都是学园都市的家伙们抱有恶意的对象，是怪物……只是这样，就已经不可能放弃一切一了百了了。想都不用想，只要稍加准备，我们就要出动——我们这样做，是为了走到恶的尽头。要想反抗他们，只是按部就班的进行是不可能的。”
“……”
“所以这一次不能再哭丧着脸了。要在真正意义上进行反击。也差不多受够被人玩弄与手掌心中了。为此，做不擅长的事也好陷入困难也好都无所谓。”
这样说着。
一方通行，缓缓伸出没有抓拐杖的手。
就像是，与能托付背后的战友握手一样。
“拜托了。”
那一瞬间，番外个体如同时间静止一般沉默了。
不过也真的只是一瞬间。
仿佛一口气吐出忍耐许久的本意，番外个体按着肚子啪嗒啪嗒甩着双腿滚倒在床上，眼角满溢着泪水，
“哈哈哈哈哈哈！！傻瓜啊！？不觉得像傻瓜一样吗啊哈哈哈哈哈哈！？厉害啊！傻瓜严肃起来好厉害！！啊哈哈哈哈哈！！”
在床上打着滚的番外个体，这次发出了让人担心是不是隔膜会坏掉般的奇怪笑声。
然后，总算缩成一团，一口气站起来。
面对伸出的手，她用力握住。
啪！
棒球手套接住球一般的声音。
对于充满恶意的她来说，不管是要抓住谁的手，都要有相当的觉悟吧。然而番外个体跨越了这一障碍。相握的手，过去曾相互残杀的敌人之间的握手，证明了这一点。
像被重重护卫的贵妇人一样，收回手站直身体的番外个体，露出人类最恶的笑容，向曾是自己宿敌的人搭话。
“御坂也是这样呐。像这样握住别人的手，这不是第一次吧？”
“……不”
不由避开对方的视线，一方通行小声低语道。
“目前为止，也有过很多次了。和你有一张相似的脸的，可恶的小鬼。”
从相握的手的感触中想起一个少女，于是暗暗下定了决心。
不能就此结束。
再一次。
